人性实录:我爸被判刑后,我过上了幸福生活。
导读: 原创投稿:苏叶 来源:叁个大叔 1 我叫肖敏, 1990 年出生在扬州下辖的一个县城。 十岁那年,我和亲爸、进门一年多的后妈组成的一家三口也算和乐融融。 彼时,我爸是县旅游局的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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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投稿:苏叶
来源:叁个大叔
十岁那年,我和亲爸、进门一年多的后妈组成的一家三口也算和乐融融。
彼时,我爸是县旅游局的领导,手里多少握着点小权,恰逢底下的某个村镇发现了温泉资源,于是县里下发了文件,要借着地理优势大力发展温泉旅游业,带动全县的经济发展。
这样一来,我爸三天两头的会有这样那样的应酬,像是景区内的小卖部经营权如何招标、景区外的停车场和路段交与哪家去修缮等等。没想到,应酬多了,他竟行差踏错,收了不少下头人的“上贡”。
盖棺定论之后,后妈很快就找律师和我爸办了离婚手续,而我的去留成了难题。
我亲妈在生下我之后不久因病离世,外公早逝,外婆又年老体弱,带不了我。我还有个舅舅,可人家家里有两个孩子,生活本就不富裕,压根儿就不会将我这个累赘接过去。出事之后,舅舅舅妈过来看了我一次,留下一些零花钱,顺便表明了他们不能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的态度。
爸爸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爷爷奶奶早已离世,我爸又是独生子,没有其他直系亲属,如果再无人接手,我的归宿就只能是孤儿院。
我认识好婆,她是我爷爷的表姐,也就是我爸爸的表姑,我该叫她一声姑奶奶。
好婆一辈子没结过婚,却有一手做衣服的好手艺。那时她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处街角开了家成衣制品店,我总喜欢过去玩儿,因为那儿不光有好婆准备的小点心,还有附近的小朋友。
好婆没有自己的孩子,却对我们这帮小不点和颜悦色到了极点。她总喜欢给附近的小孩子准备些吃的喝的小玩意儿,娃娃们都喜欢她,所以街坊们才都叫她好婆。想来,我也是那时候开始这么称呼她的。
那时我爸还没从看守所移交监狱,好婆就颠着小脚,精神抖擞地转了两条街来帮我收拾生活用品。
她一边收拾一边唠叨:“他们都说不能沾你这个烫手山芋,唉,这帮人啊,都是见风使舵的主,也不想想从前你爸有权的时候,托你爸办了多少事!”
“他们不管没事,我不能不管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里穷,是你太爷爷把我接回去照顾,跟你爷爷吃一样的喝一样的,我不能不记这份儿情。”
“你爸呀,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娶你妈,还是我去说的媒。”
“往后啊,你就跟着姑奶奶过吧,咱婆孙俩搭个伴儿,一块儿等你爸出来。”
我就坐在房间里,看她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听她唠叨地讲过去的渊源,从中感受自我爸出事以来少得可怜的善意。
从那天开始,好婆就如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我慌乱不堪的心。
踏进好婆家小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努力而坚定地告诉自己,从今往后要在这里生根了。
小院很小,却被好婆打理得特别清爽,角落里开辟出了一块菜地,种着瓜果蔬菜,有几条粗壮转黄的丝瓜挂在藤上,好婆指着它们冲我笑盈盈:“留到霜后,这就能摘下来做刷锅的丝瓜瓤,可干净了。”
时近黄昏,晚霞的微光覆在好婆脸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光,照得这个小老太太犹如心软的神一般慈祥。
那天晚上,好婆给我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是用从前的杂物间改的,不大,却布置得极其温馨。
单人床上铺着新买的床单,窗帘是好婆用自己店里的布料裁制而成,白底粉色小碎花,素净又不失庄重。除此之外,好婆还给我“特制”了一张书桌——缝纫机桌上垫了薄薄一块三合板,再铺上好看的台布,桌角还放了盏新台灯。
我在离好婆成衣店不远的一个小学读书,每天早上,好婆都早起,窸窸窣窣地忙活一阵,准备好早饭后,她才叫我起床刷牙洗脸。
早饭其实很单调的,几乎每天都是白粥鸡蛋配咸菜,可我还是从中吃出了幸福滋味,因为每次吃饭的时候,好婆都乐呵呵地给我讲有趣的事情。
饭后,好婆左手拎着保温饭盒,右手牵上我,慢悠悠沿着街道走。她会先送我去学校,然后再回自己店里。
不过偶尔遇上急出货的时候,好婆也会让我自个儿跑去学校。
她说:“快跑,我在这儿能看着你进校门,你进去了我才放心。”
我就撒丫子风一样地跑,知道好婆在身后看着我,我无比安心。
那天期中考试出成绩,我数学考了满分,老师报分数的时候,教室里就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下课后,我听到身边有人故作大声地议论:“人家数学必须得好呀,不然怎么给她爸管账呢,贪了那么多钱,不得好好理么?”
随之而来的是爆笑和附和,整个教室都充斥着古怪的声音,吵得我又羞又怒。
我不记得那时我脑子里在想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人扭打到了一起。我像头愤怒的小兽,将心中积攒了很久的憋闷与悲伤一齐迸发出来。
后来,打架双方被老师拎到了办公室挨训,再然后,就是叫家长。
好婆气喘吁吁跑到办公室的时候,对方孩子的家长正气咻咻地瞪着我。
一看见好婆,那个孩子的父母就指着自家孩子身上的淤青质问:“你们家怎么管孩子的,看给我们孩子打的!”
好婆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将我拉到面光处仔仔细细查看,确认我伤得不重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同学打架?”
我用手指绞着衣服下摆,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细着声音将来龙去脉说给她听。我的话音才刚落地,好婆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家长:“你们是怎么管孩子的?”
两方都硬邦邦的,像是随时都会打起来,班主任老师赶忙出来做和事佬,最后好婆很傲娇地说给老师面子才不追究。
昂首挺胸的好婆给了我足足的安全感,她让我觉得,哪怕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捏着我爸的错处攻击我,我也还是能在她的庇护下得一方安宁。
回家的路上,我问好婆:“好婆,我还以为您会教训我一顿,没想到当着老师您也敢护短。”
好婆笑着捋了捋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可不呗,我就是护短,再说也是自家孩子不惹事儿才敢护呐。你就记着,人这一生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你爸就是做错事了,他如今是为自己的错在付出代价,只要他日后改好,他还是好样的,你不需要因为这个自卑,旁人也不能因为这个看不上你。”
我在好婆的字字铿锵里拼命点头,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好婆不光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在大是大非上,她也有极正的三观和见解。
打架事件之后,学校里议论我的声音少了很多,即便仍有,我只当听不见。好婆说了,自个儿不在乎,旁人就伤不到我,我信好婆的。
我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收到的效果也很显著。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我的成绩在全县都是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的大门,我进得很轻松。
和好婆在一起的时光,岁月静好得叫我不敢相信——这会是我在家逢剧变后,还能过上的日子?
可事事顺心之外,仍有一样,成了扎在我心上的刺——我无法用平常心去看待爸爸。
自从我爸转到监狱服刑后,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在我内心深处,如果不是他一念之差,我本不用受同学的嘲笑,也不必事事警醒,所以即便好婆给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我还是打不开心里头那个结。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就好像当初她精神抖擞地转过两条街,来我家接我回去住一样。
她说:“出这么大的事,你爸他心里肯定过不去这个坎,要是家里人再不去看看他,他就更容易会自暴自弃。”
她说:“我每个月去一趟,对他来说就是个念想,这人啊,有念想,就还有过下去的指望,要是念想都没了,那点子精气神也该耗尽了。”
每次探监,连来带去大半天,她回来后就又唠叨个没完,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她总是把我爸的近况说给我听。
第三年的时候,有一回探监回来,好婆定定地看着我,喃喃道:“你爸呀,他知道错了,哭着说不怪你怨他。丫头啊,你爸想你想得不行,叫我下回去给他带一张你的照片,好婆问问你,你愿意不?”
好婆的声音是轻的,语调也是温柔的,我在她热切又期待的目光里,心慌意乱,哭成了泪人儿。
下一个探监日,我是和好婆一块儿去的,也就是那一次,我和我爸的关系从此破冰。
那天回家之后,好婆颠着她的小脚,在厨房忙活了好半天,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她笑:“我这个老婆子成天念啊念的,总算念得你软了心肠。孩子啊,你永远要记住,只有家人,才是割不开的依赖和动力。”
我捧着饭碗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止不住。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好婆是费了老劲想解开我们父女的结,她想让我爸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那时候我就笃定,这世上再没人能像好婆对我们这般尽心。
时光悠悠,爱也悠悠,一晃眼,好婆收养我已过了八个春秋。
我从一个小丫头片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靠着好婆一双巧手里做出来的各式衣服去换生活费,愣是供我读到了高考门前。
自从升了高三,好婆就将铺子里的生意放手给了她的两个徒弟。她说十年寒窗,就看最后这一哆嗦,她得做我的后勤保障部长。
她到处跟人打听什么食材有营养能补脑还去疲劳,之后就一样一样试给我吃。
有一回我说她拿我当小白鼠,她白我一眼:“要是没你,我老婆子一个人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话一出口,好婆愣了愣,随即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释,我却在她面前将她炖好的汤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把嘴:“是呀是呀,都是我挡了您潇洒的路,那这样,等我读大学了,您就彻底甭管我,尽情自由几年怎么样?不然等到我毕业后结了婚,您还得给我带孩子,那潇洒日子这辈子可就彻底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