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我的阿勒泰》主创:山野有光,颠簸的日子也要闪亮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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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辗转又加一夜惊魂,此刻的张凤侠并不在意旅途狼狈。可素昧平生的蒙古族奶奶脱口而出:“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说者口吻淡然,被触动心弦的又何止是故事里的人。
改编自作家李娟的同名散文集,8集迷你剧《我的阿勒泰》正在央视一套热播。
故事里,生长在阿勒泰的汉族少女李文秀在大城市追求文学梦想却屡屡碰壁,回到开小卖部的母亲身边,像牧民一样生活。渐渐地,她走近当地人,发现阿勒泰之美。
作为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网络视听节目精品创作传播工程扶持项目,这是首部在央视一套黄金档播出的网络剧,也是此前成功入围第7届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的作品。
网友评价它有电影级画质,能成全互联网时代的年轻人“赛博吸氧”:4K超高清镜头下,山谷碧绿却闪耀着金光,马背上的哈萨克族少年、裙角飞扬的汉族姑娘、成群的羊、奔跑的马,明亮纯粹的生命力穿透影像,阿勒泰的旷远感被描绘得令人心驰神往。
不过,在主创看来,《我的阿勒泰》绝不仅仅是一部旅游观光的宣传片。
热播之际,对话主创,听他们梳理从散文到剧集两种不同语法体系的创作,复盘美轮美奂的画面中遥远而亲近、又始终带着广阔品格的阿勒泰故事。
一层“不顺拐”的达观渲染
“阿勒泰的春天很短暂,四五月时冰雪方才开始消融,转眼就要入夏了。阿勒泰的春天也很特别,去年留下的干草还兀自蓬勃,服帖着大地。”导演滕丛丛的回忆极富画面感。
一年前,剧组就是从北疆的冬拍到了夏,在阿勒泰的风穿过春天荒野时,他们拍细琐生活里的从容可爱,拍苍茫游牧中的安然自若,“像书里流淌的那样”。
书或者说文字,是这次创作的起源,却也可能是另一种判断下的搁置。李娟的原作是部散文集,没有明晰的叙事主线,还缺少影视创作通常看重的戏剧冲突。但滕丛丛相信其中的珍贵:“李娟看待世界有独特的视角和对生活的感知力,我们做‘阿勒泰’就是想把广袤中国土地上各式各样的故事介绍给观众。”
写作者的别致之处在于细腻丰沛的观察、描述,还在于独特的举重若轻,这和滕丛丛的理念不谋而合。“物质生活的匮乏、生存环境的艰辛或许是客观存在的,但创作如果再去渲染艰难,故事就是顺拐的、无趣的。”导演直言,相比“直给”的困境,她更愿意给影像加一层“不顺拐”的达观的渲染。
所以,剧中繁重的劳作、迁徙不定的生活是日常,但也被描摹成牧民们生命中的乐趣和尊严,台词形容“那是盛大的节日”。所以,主人公李文秀在城里打工时经历过欺瞒、霸凌,在山谷里住漏雨的帐篷、和偶尔过路的老鼠作伴,可姑娘总是叽叽喳喳雀跃着的。她挂起大大小小错落的塑料袋,天落水漏进帐篷、滴进袋子,由高到低,连成了女孩心里妙趣横生的音阶。也正是因为打心底推崇这份能化苦难为丰盈的坚韧力量,李文秀的母亲张凤侠被塑造成剧中极富光彩的人物——所有命定的坎坷与孤寂,都被她洒脱旺盛的生命能量从容消解。
一次剥离了“功利心”的创作
滕丛丛是剧集界的新人,《我的阿勒泰》却并非她的导演处女作。
四年前,因为电影《送我上青云》,她先后获得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导演和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等多项提名,电影圈为其侧目。
人们不知道的是,片酬刚到手,电影界的新人转身给李娟发邮件、谈版权。对于《我的阿勒泰》,她心仪已久,不遗余力。
如今的剧集总制片人、爱奇艺灿然工作室总经理齐康与滕丛丛有同窗之谊。
他的聊天记录里,两人第一次讨论“阿勒泰”还得追溯到2018年。
“那会儿,我不是剧集制片,她也没有版权,大家都没奔着做项目去,纯粹是出于对文字的欣赏。”现在回想起来,没有“功利心”,恰恰是最终完成剧集的关键。
回到最初对项目的研判,商业上,它不是电影,没有院线收入,也不似长篇剧集能摊薄成本,8集体量的迷你剧无疑是场冒险。
创作上,艺术水准高、风格化强的散文改编剧,更会面临影像表达上的挑战。
有人问齐康为什么甘愿冒险,回答是共识和共情。
相对意义上的创新是创作者的共识;《我的阿勒泰》中倾注的对理想主义的向往和对生活的注目,是创作者笃信的能与观众达成的共情。
接下来,就是去新疆,去阿勒泰,去实实在在感受文字里的山野的风。
“如果没有两次采风,原著里关于生活的肌理和质感,我们可能无法触达。”滕丛丛说,在阿勒泰的日子,他们结识了一群热情、率性、朴素又坚毅的当地人。
从他们身上,滕丛丛和另一名编剧彭奕宁共同拎出原著里的人物——主角母女,母亲张凤侠豪放自由,女儿李文秀率真可爱,母女之间,人与自然之间,游牧文化和城市文明之间,重重关系交织。
巴太的人物形象,书里着墨不多。在八卦小城,创作者和兽医交朋友。那是位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哈萨克族小伙子,从事马匹配种的工作,“他分享自己的爱情故事、职业经历,神采飞扬”。在富蕴县遇到的司机名叫巴太,性格单纯,可只要手握方向盘,浑身说不出的霸气。
见过的人、耳闻的事被创作者整合起来,有了剧中的巴太,他和马有亲近的情感,是生在林间草场、扎根山野雪原、和天地缔结了血肉灵气的少年。
拍摄的日子也是不疾不徐。滕丛丛说:“等风来、等云开、等日升日落,对我们来讲是很惬意的事。”
一种“高信息密度”的电影感
《我的阿勒泰》播出后,电影感成了网上最普遍的评价。
“原生HDR”的拍摄制作流程、专门原创的融入民族风格的音乐,都被网友津津乐道。
而在主创看来,包括画面、音乐,电影感其实体现在“高信息密度”的视听语言里。如果说幕天席地的美景引人入胜,那么用视听建立起来的强烈临境感才是锁定目光、引人遐想的空间。
剧中,青春迷茫期的女青年心向文学,却不知写什么、怎么写。
老师告诉她,从最熟悉的地方入手,“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在同牧民租来的屋子里,她问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妈妈是江苏来的知青,奶奶是沈阳人,“生在这里的我,是新疆人吗”。
大雪封门的日子,她写下文字“没有一行脚印,通往我的家”。
回归、返乡、碰撞、又融入的过程在她身上周而复始。
“散文成稿于2000年左右,我们采风是在2020年,相隔20年,互联网时代不可逆地扭转了年轻一代的生活,牧民也是。”滕丛丛说,她被这样的碰撞与融合吸引,也对家乡的母题有了更多思考。“哪怕是内地城市,许多人也会在时代的变化中无数次怀想童年,寻找精神的原乡。”
在“信息密度”编织的视听里,有观众留心到了女主角的名字。
原作里,李娟以第一人称口吻写作,到了剧中,文学女青年名叫“李文秀”,和金庸小说《白马啸西风》的角色一样。
滕丛丛承认,那是她个人一次“小小的致敬”。
武侠宗师笔下,江南纵有万般好,终究换来美丽姑娘的挥别,“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导演希望剧中的女性角色,坦荡又洒脱,“她们未必是游牧民族,但有敢走天涯的侠气、英气,拥有自主选择活法、从拒绝通往自由的第一步”。
也正是在信息丰沛的体验里,8集迷你剧有了撬动长尾效应的可能。
饰演母亲张凤侠的马伊琍曾说:“在阿勒泰的两个月像做了一场美梦,希望大家有机会都可以远离尘嚣,去那边做梦。”
现在,网友的反响积极热烈。
看一本好书,追一部好剧,去一个好地方——这大抵是一部影视剧最理想的模样。
(文:王彦 来源:文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