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燕翼堂》主演刘建杰(忍着眼泪演绎刘合浦这一角色听起来就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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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人顶天立地宁折不弯,躺下是沂河、站着是蒙山。刘家人义薄云天,燕翼堂千古尊严,毁了它也不助纣为虐,纵然死也不与虎同眠……”经过多次加工提升,5月9日由山东省京剧院创排的京剧新版《燕翼堂》在济南梨园大戏院以不带观众的形式全流程预演,这部根据沂蒙老区红色革命大家庭“燕翼堂”的事迹改编而成的现代京剧,重现了当年一群热血革命者的家国情怀和昂扬风貌。据介绍,这是山东文艺界参评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的重要作品,也是齐鲁大地过去几年来注重红色文艺创作的代表性剧目。
塑造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历来是戏剧的核心命题之一。《燕翼堂》塑造的是以一个家庭为核心的英雄群像,其中“燕翼堂”第十五任掌门人刘合浦无疑是这组群像中的核心人物,这个人物得以成功塑造堪称是当代戏剧人物画廊的一大收获。
那么,剧中刘合浦一角是如何塑造的?对我们有哪些管中窥豹式的启发?为此,我们与剧中刘合浦的扮演者,山东省京剧院副院长、国家一级演员、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刘建杰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对话。
记者:此次创排《燕翼堂》,山东省京剧院派出了很强的演员阵容,很多人堪称实力派演员,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各有可圈可点之处。当然其中的核心人物肯定是刘合浦,看完全剧后感觉无论唱腔设计还是人物形象塑造都比较成功,这也为此剧成功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您担纲这一角色压力大吗?如何面对压力?
刘建杰:压力和动力肯定会都有啊,每创作一个新的角色,都会有新的挑战,尤其像这种新编现代京剧。主要是这个刘合浦这个角色,很难找到参照,所以我们只能通过舞台积累,通过深入解读剧本,加上导演、编剧赋予我们的一些提示,形成提纲和框架,再把人物变成具体的形象。
过去我取得过一定成绩,也获得过包括戏剧梅花奖等很多荣誉,但荣誉越多,名气越大,对自己的要求也就越高,观众的期待也就越高,这本身就会带来很多无形的压力。演一个戏,很怕演不好,观众会失望,觉得你图有虚名,所以总是自己给自己加码儿,力争演一个角色,就立起来一个。从年龄上讲,我现在已过知天命之年,也很想给年轻人留有更大的空间和机会,但这次厅里和院里对《燕翼堂》这个戏都很看重,认为驾驭这样一个新的重大的题材,刘合浦一角我来塑造比较合适。所以这次也是集全院的优势力量吧,力争排出一部精品力作。同事们也很支持我,爱护我,让我很感动,他们开玩笑地说,就像保护大熊猫一样,让我全力以赴休息好,调整好状态,全力完成好刘合浦这一角色。
记者:和过去演的现代京剧人物相比,是不是一次很过瘾的全新的尝试?刘合浦这个人物最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演绎这个角色挑战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刘建杰:这些年来,我主演过的四部大戏《铁血鸿儒》、《瑞蚨祥》、《大运河》,加上这次的《燕翼堂》,其中《瑞蚨祥》和《大运河》都算有比较好的大团圆结局的戏,而《铁血鸿儒》和《燕翼堂》两部都是以主人公壮烈殉国收场的比较悲的戏。但每部戏都演得非常过瘾。怎么把一个角色塑造得深入人心,有血有肉,真正做到千人千面,对于演员来讲永远是非常大的一个挑战。一个角色要让观众看出是你演的,有你的风格,但又不能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这是我在艺术上的一个追求。
具体到《燕翼堂》这部戏,它是根据沂蒙老区红色革命大家庭“燕翼堂”的事迹改编,以剧中主角刘合浦对革命态度的变化为主线,讲述了“一座深宅大院倒下去,一个新的家族站起来”的故事。“燕翼堂”从刘氏家族命根子变为革命斗争的“前沿阵地”,家族青少年主动加入抗日救亡的斗争……历史上乾隆皇帝曾赐金匾“燕翼堂”,以表彰刘氏一族裕土明德,化育一方,耕读传家、精诚农商的优良家风。该家族富甲一方,当地流传“三有”:有钱、有地、有人气。按常理,衣食无着、走投无路的人造反可以理解,而作为一个富甲一方、衣食无忧、以耕读传家为祖训的乡绅要走向冒死抗争之路,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下巨大的决心的,所以非常难能可贵,也是特别打动我的地方。
记者:英雄不是天生的,而是逐步成长起来的。从心理学上讲,创伤让很多人沉沦,却也让很多人变得更强大,更成熟。《燕翼堂》中的刘合浦,应该说是经历了很多创伤,在创伤中成长起来的一个英雄人物。从心理学角度讲,这个人物也是真实可信的。从不理解、反对、同情到决心毁家与敌同归于尽的抗争,应该说编剧为这个人物设计的人生变化和心路历程,为演员留出了巨大的创作空间,也非常考验演员的表演功力。
刘建杰:剧本是一剧之本。这部戏经过多次加工提升形成了一个比较好的版本,从而为演员提供了很好的二度创作空间。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编剧之一王宏老师还亲自带领大家围读剧本,分析角色,包括台词的轻重音和潜台词等,从而让大家对故事和角色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刚才说到刘合浦的成长历程,在民族危难之际,他个人也的确经历了很多创伤。他的弟弟刘晓浦,儿子刘一梦义无反顾投身革命,用壮烈而短暂的一生践行了共产党人的信仰。两位亲人留下遗愿,革命不胜利绝不入土,他含泪将亲人遗体浮厝桑行。外敌入侵,生灵涂炭,先驱的革命精神如火炬般照亮了刘家青年人的心。抗战爆发,他们请命参军,却又遭到他的强烈反对,年轻人据理力争,最终,他被残酷的现实及孩子们的决绝精神打动,赠枪放行。几年后,他的女儿刘增韵被捕,为保全党的机密与父亲的名节而壮烈牺牲。鬼子为征服当地百姓,浇灭蒙山沂水的抗日烽火,逼迫他做汉奸维持会长,交出“燕翼堂”做为清剿抗日力量的指挥部。但无数惨烈的牺牲与无情的现实终于让他明白了晓浦、一梦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所作所为,明白了共产党人慷慨赴死的生命价值。为不让“燕翼堂”沦为魔鬼的渊薮,他毅然亲手毁掉了这座曾令他魂牵梦绕的宅邸,与仇敌同归于尽……刘合浦及其整个大家族的这种情怀,这种壮举,即使不搬上舞台,仅仅听起来就很感人。
记者:情、理、技三字是演好一出戏的重要条件。京剧谚诀说“戏无情不感人,戏无理不服人,戏无技不惊人”,刚才咱们更多谈到的是技和理的问题,那么从情上讲,您台上台下是如何把控的?
刘建杰: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我从艺以来演过无数的戏,但这次是我演过的最虐心的一部戏,可以说我是含着泪排的,在台上是忍着着泪演的。这可能和年龄、阅历也有关系吧。
刘合浦身上交织着多种情感,既有母子情、父子情、父女情、兄弟手足情,也有家国情怀,对这些复杂的情感我感同身受。现在这个年龄,自己也有女儿,已长大成人,母亲不在了,但怀念时时在。所以,剧中演到刘合浦和母亲的戏,和女儿诀别的戏,和遵照亲人遗愿“革命不胜利绝不入土”,含泪将亲人遗体浮厝桑行的戏,我也是百感交集,心中流着泪演的。但作为演员,光感染自己不行,你要通过你的表演感染观众,你的眼泪要含在眼圈里,不能让它掉出来,就是说既要动情又要控制好分寸,这就看你表演上的驾驭能力了。
但排演完一下了台,还是经常忍不住一直兴奋,有时候通宵达旦,凌晨三四点钟之前睡不着觉,还一直沉浸在这个角色里。记得5月9号演出那天,我凌晨五点多才睡着了,迷糊了三个小时不到就醒了。等演出完谢幕时,我还是久久不能放下这个人物,眼泪还在眼眶里转呢,只是台下的人看不到而已。但一部戏成不成功,最终一定要经过观众的检验,坦率地讲现在我们的心仍然是悬着的,只有最后得到观众的喜欢和认可,心才能放下来。所以,接下来我们还会继续认真打磨提升。
记者:为了把刘合浦一角塑造得血肉丰满,导演给了什么提示?另外这部戏的唱腔也很动听,有很多脍炙人口的唱段,在这方面有什么可与我们分享的?
刘建杰:导演是一面镜子,导演给你的提示,给你指引的方向很重要,再加上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这中间需要非常深入和畅通的交流。
《燕翼堂》是京剧,它必须姓京,所以如何守正创新的问题,是导演一直强调的。周龙导演是大导演,本身就是京剧大武生,梅花奖获得者,我们过去曾不止一次进行过良好的合作,彼此之间非常了解,沟通很畅通,合作非常愉快。
负责这个戏音乐唱腔设计的是中国戏曲学院尹晓东院长,还有陈建忠老师,指挥金亮老师等。他们对我的声音都比较了解,也可以说赏识吧,能够把京剧的味道从我身上很好的精准的提炼出来。所以,感觉非常幸运,也非常感谢他们!
具体到这个戏中,并没有一些很高昂的唱段,因为唱腔设计最终还要从人物出发,刘合浦这个人物很重要的性格特点是隐和忍,所以唱段多是一些中低音的,只有在第四场有一个反二黄的核心唱段。总体感觉,这些唱段唱起来还是非常过瘾的,希望能得到观众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