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时,他动身去赴一场必死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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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金古黄梁温已去了四位,武侠时代要过去了。不可否认,武侠小说在逐渐式微,写武侠的人也在变少,但还有人一直在坚持。
雨楼清歌就是其中一位。与过往的那些武侠作品相比,雨楼清歌更喜欢写的是人,那些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抉择、他们的爱恨,大侠也有悟不透的世途,小人物未必没有侠气。
《今古传奇·武侠版》主编木剑客曾这样评价雨楼清歌:“雨楼的年纪,大概就是金庸写《书剑恩仇录》、小椴写《夜雨打金荷》的年纪,二十八九,少年初老,由混沌与茫然中跳出来,石破惊天……在文字后面,隐藏的是年轻的作家重新命名江湖、剑客与武功的努力。”
雨楼清歌是位值得期待的武侠作者。不妨在他构造的诗意江湖中,再开始武侠梦。
by 尺蠖
“
扬州扶柳镇上的梨花开了,于是远在巴蜀的杨逊欣然东下,去赴一场必死之约。
”
壹
那天峨嵋山下的云罗茶肆坐满了南来北往的旅人,堂中茶香氤氲,阵阵水烟似被起伏的人声催得鼎沸。众人各自谈论行路见闻,有个江南客商道了句:“前一阵打扬州过,见扶柳镇上的梨树竟抽出了花骨朵,似又要开花了……”
众人讪笑:“梨树开花,最寻常不过,有什么好说的?”笑音未落,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青衫茶客忽然站起。
那青衫人本在静静饮茶,半天无人注意,此刻长身而立,却似有一抹清奇之意随着他抖袖振衣逸散开来,满堂客人竟都不自禁地止住交谈,转头去瞧:但见此人书生打扮,三四十岁年纪,模样温雅,目光深寥如星,嘴角勾出浅笑,仿佛刚听闻什么喜讯一般。
茶肆中沉寂了片刻,茶客们面面相觑,似为方才不约而同的噤声感到困惑,随即哄闹谈笑再起。
先前那江南客商继续道:“这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那扶柳镇水土有异,寻常花树俱难种活,故而遍植柳树,因此得名。十来年前,却有一名女子在镇上种成了一株梨树,成为扬州奇闻。可惜没过数年,那梨树便被人毁去枝叶、劈成了秃干,从此再不开花结果。眼见这树逐年枯朽,已与死木无差,谁曾想月前重又抽枝吐蕾,料想至今日已绽出了梨花……唉,造化之奇,当真难言。”
众人评议几句,转言别事。未过多久,忽见茶肆伙计领着个黑衣汉子从后堂急步转入。伙计指了指那江南客商,黑衣汉子晃步一闪,瞬息掠过两丈,右手已按在客商心口,掌心方触即离,又扯住了客商肩头,喝问:“你这厮不会武功,是谁指派你来此胡言乱语!”
茶客们见这汉子样貌威严、声色俱厉,有人不忿道:“阁下又是何人,怎恁地凶狂?” 旁边伙计低声解释说此人正是茶肆掌柜。众人更是惊疑:数年间过往这茶肆多次,却只见过三两个跑堂伙计,倒真似从未见过掌柜露面。
那江南客商颤声道:“好汉说笑了,小人哪敢乱讲话?”
黑衣汉子怒道:“扬州梨树开不开花,却与你何干?要你这贼厮来峨嵋山下多嘴!”见那客商抖如筛糠不似作伪,又叹道:“罢了,天意如此,怪不得你。”说着放脱了客商。
那客商肩头被按时未觉异样,在黑衣汉子放手后却感一股奇劲从肩头发作,继而游走全身,带得双足离地而起,腾云驾雾般飘飞出丈远,撞翻三处桌椅才着地。
众人不懂这手“积云掌”功夫的厉害,只啧啧称怪。黑衣汉子又问:“那穿青衫的书生向何处去了?” 那客商软倒在地,慌忙答道:“啊,那位相公不是正在……”回头伸手去指,却指了个空—原来那青衫人不知何时竟已悄然离了茶肆。
黑衣汉子问完见众人个个懵懂,不禁重重跌足哀叹。那客商寻思片刻,哆嗦着补了一句:“好汉息怒,方才那相公听我说了梨树之事后,似面有喜色,料想出不了什么坏、坏事……”说到这里,见黑衣汉子猛然瞪来,眼神中满是忧愤悲苦,不由得心惊胆战,舌头打结。
黑衣汉子不再理会客商,抬足一迈,众人只觉身侧如有黑云席卷而过,挤在门口的茶客们身不由己地向着左右跌飞,站定后打量堂中,已没了那汉子。
众人纷纷涌出门外,见顷刻间那汉子的身影已是极远处的一个黑点,无不骇然变色。
黑衣汉子出茶肆后即展开轻功朝东奔行,掠起的疾风吹得一路上草叶激摇、灰土乱扬。然而过去半盏茶时分,前路仍不见青衫人踪迹。
他略作驻足,奔上左近一处山坡,从高处凝目眺望:郊野间碧草连绵、花树星星落落,极远处有一道渐行渐远的青影,步姿遥看轻缓,但每一微动便晃出数丈—风中春草起伏如浪,青衫人浑似凌波飘渡。
黑衣汉子心知难追上,取出随身纸笔,潦草写了一张字条,仅书“杨逊东下”四字,打了个响亮呼哨后便伫立如石雕,直到一只灰鹰飞停在他臂膀上。
少顷,行至层峦秀嶂间的青衫人忽然仰头望天,皱眉苦笑一声,收回目光继续跋涉—高天上,飞鹰穿过了流云,不知落向何方。
贰
“有劳你了。”翌日,浣花溪畔,一名白衣女子轻抚鹰羽,取下了纸条。灰鹰在女子头顶盘旋片刻,振翅飞远。
那女子方展开字条,便有一个长发少女凑近来看:“徐臻师姐,有新讯息吗?”两人周围还散立着十余名同伴,闻言纷纷上前询问,一群妙龄女子嗓音此起彼落,在潺潺溪水声中殊显清脆。
“秦瑜师妹,你言行莽撞,迟早闯祸。”徐臻瞪了长发少女一眼,继续道,“这是游帮主传来的消息,‘鹰讯’上所写与师尊和杜泓的传书一致—杨大侠果真已动身东下。”
众女一时静默。徐臻环视周遭"但见草乱树密、野径人稀,一树树桃花为晨雾掩映,久看之下引人心中冷怅。
秦瑜问:“师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来迟了?”
徐臻道:“不会,昨夜师尊传书中说杨大侠在从峨嵋山赶赴成都的途中为唐门高手拦阻,耽搁了不少时辰。”
秦瑜咋舌道:“连唐门的‘骤雨飞蝗阵’都截不下他,咱们峨嵋派就能拦得住吗?”
徐臻冷哼一声:“拦不住也要拦,杨大侠义薄云天,有大恩于江湖,我等侠义辈弟子,岂能坐视他去送死?”
众女子闻言一齐肃然称是。秦瑜又问:“都说杨大侠和那……那姓柳的女子有约,等到扶柳镇上的梨花重开时,杨大侠便须去扬州赴死,可我总觉是假,杨大侠怎可能订下这样蠢的约定?”
徐臻蹙眉:“此中详情无人知晓,似是杨大侠为那柳姓女子诓骗,在一场赌斗中输给了那女子,从而欠下她一条性命。”
秦瑜摇头道:“可是杨大侠绝顶聪明,怎会为人所骗?那姓柳的女人武功很高吗?”
徐臻道:“传闻中她刀术是不低的……”语声骤疾,低喝:“留神来路!”
众女一凛,望见野径上远远走来七八个挑着行李货物的汉子。徐臻脸色一变,率领诸女迎在路中,对着其中一个肩挑重担的青衫人施礼道:“杨大侠请留步。”
秦瑜走近了好奇打量:“杨大侠,你是江湖上有数的大剑客、堂堂的名侠,竟打算冒充贩夫蒙混过关吗?”说话中看清了青衫人的样貌,但觉他风神清雅,眉眼俊逸,心中一动,不自主地放低了声音。
“姑娘说笑了,这里可并非什么关隘。”青衫人一笑,将担子交与旁边贩夫,对众女拱手道:“杨某只是搭一把手帮帮这几位朋友罢了,失礼莫怪。不知诸位有何指教?”
徐臻道:“不敢。晚辈是峨嵋弟子徐臻,见过杨大侠。”说完扫了那几个贩夫一眼。那几人久在巴蜀行走,早认出了诸女的素衣与雪白剑鞘,又见数位女子戴着斗笠,显是出家女尼,当即连声赔罪,顾不上对杨逊道谢便匆匆离去。
杨逊道:“在下还须赶路,诸女侠若无旁事,咱们就改日再叙。”说完躬身抱拳,便欲绕过。
徐臻一挥袖,锐鸣声接连响起,诸女拔剑出鞘,挡住杨逊去路。徐臻冷声道:“杜先生传书说杨大侠东下扬州,定会经过浣花溪。果然如他所料。”
杨逊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因为这里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
本文节选自《风露刺》,收录于《一瓣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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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瓣河川》
作者: 雨楼清歌
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
出品方: 青马文化
出版年: 2019-5
一场等待十二年的必死之约
一幅收入万里河川的梨花图
青眸映雪、云中一刺、涉川绝响……人心最是浅薄,几个痴念便能纠缠一生。
版权说明:
本文版权归新经典公司所有
/本期编辑:栗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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