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穆旦(上下集)

导读: 穆旦的纪录片 穆旦于40年代出版了《探险队》《穆旦诗集( 1939~1945)》《旗》三部诗集,将西欧现代主义和中国诗歌传统结合起来,诗风富于象征寓意和心灵思辨,是“九叶诗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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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穆旦

穆旦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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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旦简介

穆旦(1918—1977),原名查良铮,曾用笔名梁真,祖籍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出生于天津。现代主义诗人、翻译家。

1940年在西南联大毕业后留校任教。1949年赴美国留学,入芝加哥大学英国文学系学习。1952年获文学硕士学位。1953年回国后,任南开大学外文系副教授。1958年受到政治迫害,调图书馆工作。1977年因心脏病突发去世。

穆旦于40年代出版了《探险队》《穆旦诗集( 1939~1945)》《旗》三部诗集,将西欧现代主义和中国诗歌传统结合起来,诗风富于象征寓意和心灵思辨,是“九叶诗派”的代表性诗人。20世纪80年代之后,许多现代文学专家推其为现代诗歌第一人。主要译作有俄国普希金的作品《青铜骑士》《普希金抒情诗集》英国雪莱的《云雀》《雪莱抒 情诗选》,英国拜伦的《唐璜》《拜伦抒情诗选》《拜伦诗选》,英国《布莱克诗选》《济慈诗选》。

两个世界

穆旦早期作品(1934-1939)[南开时期]

看她装得像一只美丽的孔雀——

五色羽毛镶着白边,

粉红纱裙拖在人群里面,

她快乐的心飘荡在半天。

美丽可以使她样子欢喜和发狂,

博得了喝彩,那是她的渴望;

“高贵,荣耀,体面砌成了她们的世界!

管它什么,那堆在四面的伤亡?”……

隐隐的一阵哭声,却不在这里;

孩子需要慈爱,哭嚷着,什么,“娘?”

但这声音谁都不知道,“太偏僻!”

哪知却惊碎了孩子的母亲的心肠?

三岁孩子也舍得离开,叫他嚎,

女人狠着心,“好孩子,不要哭——

妈去做工,回来给你吃个饱!”

丝缸里,女人的手泡了一整天,

肿的臂,昏的头,带着疲倦的身体,

摸黑回了家,便吐出一口长气……

生活?简直把人磨成了烂泥!

美的世界仍在跳跃,眩目,

但她却惊呼,什么污迹染在那丝衣?

同时远处更迸出了孩子的哭——

“妈,怕啊,你的手上怎么满铺了血迹?”

1933年

野 兽

穆旦早期作品(1934-1939)[清华时期]

黑夜里叫出了野性的呼喊,

是谁,谁噬咬它受了创伤?

在坚实的肉里那些深深的

血的沟渠,血的沟渠,灌溉了

翻白的花,在青铜样的皮上!

是多大的奇迹,从紫色的血泊中

它抖身,它站立,它跃起,

风在鞭挞它痛楚的喘息。

然而,那是一团猛烈的火焰,

是对死亡蕴积的野性的凶残,

在狂暴的原野和荆棘的山谷里,

像一阵怒涛绞着无边的海浪,

它拧起全身的力。

在黑暗中,随着一声凄厉的号叫,

它是以如星的锐利的眼睛,

射出那可怕的复仇的光芒。

1937年11月

我 看

穆旦早期作品(1934-1939)[联大初期]

我看一阵向晚的春风

悄悄揉过丰润的青草,

我看它们低首又低首,

也许远水荡起了一片绿潮;

我看飞鸟平展着翅翼

静静吸入深远的晴空里,

我看流云慢慢地红晕

无意沉醉了凝望它的大地。

O,逝去的多少欢乐和忧戚,

我枉然在你的心胸里描画!

O!多少年来你丰润的生命

永在寂静的谐奏里勃发。

也许远古的哲人怀着热望,

曾向你舒出咏赞的叹息,

如今却只见他生命的静流

随着季节的起伏而飘逸。

去吧,去吧,O生命的飞奔,

叫天风挽你坦荡地漫游,

像鸟的歌唱,云的流盼,树的摇曳;

O,让我的呼吸与自然合流!

让欢笑和哀愁洒向我心里,

像季节燃起花朵又把它吹熄。

1938年6月

劝友人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39]

在一张白纸上描出个圆圈,

点个黑点,就算是城市吧,

你知道我画的正在天空上,

那儿呢,那颗闪耀的蓝色小星!

于是你想着你丢失的爱情,

独自走进卧室里踱来踱去。

朋友,天文台上有人用望远镜

正在寻索你千年后的光辉呢,

也许你招招手,也许你睡了?

1939年6月

智慧的来临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0]

成熟的葵花朝着太阳移转,

太阳走去时他还有感情

在被遗留的地方忽然是黑夜,

对着永恒的像片和来信,

破产者回忆到可爱的债主,

刹那的欢乐是他一生的偿付,

然而渐渐看到了运行的星体,

向自己微笑,为了旅行的兴趣,

和他们一一握手自己是主人,

从此便残酷地望着前面,

送人上车,掉回头来背弃了

动人的忠诚,不断分裂的个体

稍一沉思会听见失去的生命,

落在时间的激流里,向他呼救。

1940年11月

夜晚的告别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1]

她说再见,一笑带上了门,

她是活泼,美丽,而且多情的,

在门外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风在怒号,海上的舟子嘶声的喊:

什么是你认为真的,美的,善的?

什么是你的理想的探求?

一付毒剂。我们失去了欢乐。

风粗暴地吹打,海上这样凶险,

我听不见她的细弱的呼求了,

风粗暴的吹打,当我

在冷清的街道一上一下,

多少亲切的,可爱的,微笑的,

是这样的面孔让她向我说,

你是冷酷的。你是不是冷酷的?

我是太爱,太爱那些面孔了,

他们谄媚我,耳语我,讥笑我,

鬼脸,阴谋,和纸糊的假人,

使我的一拳落空,使我想起

老年人将怎样枉然的太息。

因为青春是短促的。当她说,

你是冷酷的。你是不是冷酷的?

一个活泼,美丽,多情的女郎,

她愿意知道海上的风光,

那些坦白后的激动和心跳,

热情的眼泪,互助,温暖……

谁知道,在海潮似的面孔中,

也许将多了她的动人的脸——

我不奇异。这样的世界没有边沿。

在冷清街道上,我独自

走回多少次了:多情的思索

是不好的,它要给我以伤害,

当我有了累赘的良心。

嘶声的舟子驾驶着船,

他不能倾覆和人去谈天,

在海底,一切是那样的安闲!

1941年3月

出发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2]

告诉我们和平又必需杀戮,

而那可厌的我们先得去喜欢。

知道了“人”不够,我们再学习

蹂躏它的方法,排成机械的阵式,

智力体力蠕动着像一群野兽,

告诉我们这是新的美。因为

我们吻过的已经失去了自由;

好的日子去了,可是接近未来,

给我们失望和希望,给我们死,

因为那死的制造必需摧毁。

给我们善感的心灵又要它歌唱

僵硬的声音。个人的哀喜

被大量制造又该被蔑视

被否定,被僵化,是人生的意义;

在你的计划里有毒害的一环,

就把我们囚进现在,呵上帝!

在犬牙的甬道中让我们反复

行进,让我们相信你句句的紊乱

是一个真理。而我们是皈依的,

你给我们丰富,和丰富的痛苦。

1942年2月

又名:诗

活下去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4]

活下去,在这片危险的土地上,

活在成群死亡的降临中,

当所在的幻象已变狰狞,所有的力量已经

如同暴露的大海

凶残摧毁凶残,

如同你和我都渐渐强壮了却又死去。

那永恒的人。

弥留在生的烦忧里,

在淫荡的颓败的包围中,

看!那里已奔来了即将解救我们一切的

饥寒的主人;

而他已经鞭击,

而那无声的黑影已在苏醒和等待

午夜里的牺牲。

希望,幻灭,希望,再活下去

在无尽的波涛的淹没中,

谁知道时间的沉重的呻吟就要坠落在

于诅咒里成形的

日光闪耀的岸沿上;

孩子们呀,请看黑夜中的我们正怎样孕育

难产的圣洁的感情

1944年9月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5]

我们都在下面,你在高空飘扬,

风是你的身体,你和太阳同行,

常想飞出物外,却为地面拉紧。

是写在天上的话,大家都认识,

又简单明确,又博大无形,

是英雄们的游魂活在今日。

你渺小的身体是战争的动力,

战争过后,而你是唯一的完整,

我们化成灰,光荣由你留存。

太肯负责任,我们有时茫然,

资本家和地主拉你来解释,

用你来取得众人的和平。

是大家的心,可是比大家聪明,

带着清晨来,随黑夜而受苦,

你最会说出自由的欢欣。

四方的风暴,由你最先感受,

是大家的方向,因你而胜利固定,

我们爱慕你,如今属于人民。

1945年5月

发 现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7]

在你走过和我们相爱以前,

我不过是水,和水一样无形的沙粒,

你拥抱我才突然凝结成为肉体;

流着春天的浆液或擦过冬天的冰霜,

这新奇而紧密的时间和空间;

在你的肌肉和荒年歌唱我以前,

我不过是没有翅膀的喑哑的字句,

从没有张开它腋下的狂风,

当你以全身的笑声摇醒我的睡眠,

使我奇异的充满又迅速关闭;

你把我轻轻打开,一如春天

一瓣又一瓣的打开花朵,

你把我打开像幽暗的甬道

直达死的面前:在虚伪的日子下面

解开那被一切纠缠着的生命的根;

你向我走进,从你的太阳的升起

翻过天空直到我日落的波涛,

你走进而燃起一座灿烂的王宫:

由于你的大胆,就是你最遥远的边界:

我的皮肤也献出了心跳的虔诚。

1947年10月

世 界

穆旦中期作品(1939-1948)[1948]

小时候常爱骑一匹白马

走来走去在世界的外边,

那得甲的日记和绿色的草场

每一年保护使我们厌倦,

也常常望着大人神秘的嘴

或许能透出一线光亮,

在茫然中,学校帮助我们寻求

那关在世界里的一切心愿。

劳苦、忍耐、热望的眼泪,

正象是富有的人们在期待:

因为我们愚蠢而年轻,等一等

就可以踏入做美好的主人。

啊,为了寻求“生之途径”,

这颗心还在试探那看不见的门,

可是有一夜我们忽然醒悟:

年复一年,我们已踯躅在其中!

假如你还不能够改变,

你就会喊出是多大的欺骗,

你常常藐视的一切就是他,

你仅存的梦想就这样实现。

他把贫乏早已拿给你——

那被你尝过又呕出的东西,

逼着你回头再完全吞下:

过去、未来、陈旧和新奇。

他不能取悦你,就要你取悦他,

因为他是这么个无赖的东西,

你和他手拉着手象一对情人,

这才是人们都称羡的旅行。

直到他象潮水一样的退去,

留下一只手杖支持你全身,

等不及我们做最后的解说,

一如那已被辱尽的时代的人群。

1948年4月

听说我老了

穆旦晚期作品(1951-1976)[70年代]

我穿着一件破衣衫出门,

这么丑,我看着都觉得好笑,

因为我原有许多好的衣衫

都已让它在岁月里烂掉。

人们对我说:你老了,你老了,

但谁也没有看见赤裸的我,

只有在我深心的旷野中

才高唱出真正的自我之歌。

它唱到,“时间愚弄不了我,

我没有卖给青春,也不卖给老年,

我只不过随时序换一换装,

参加这场化装舞会的表演。

“但我常常和大雁在碧空翱翔,

或者和蛟龙在海里翻腾,

凝神的山峦也时常邀请我

到它那辽阔的静穆里做梦。”

1976年4月

冥 想

穆旦晚期作品(1951-1976)[70年代]

为什么万物之灵的我们,

遭遇还比不上一棵小树?

今天你摇摇它,优越地微笑,

明天就化为根下的泥土。

为什么由手写出的这些字,

竟比这只手更长久,健壮?

它们会把腐烂的手抛开,

而默默生存在一张破纸上。

因此,我傲然生活了几十年,

仿佛曾做着万物的导演,

实则在它们长久的秩序下

我只当一会小小的演员。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里,

我只觉得它来得新鲜,

是浓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劳作、冒险。

仿佛前人从未经临的园地

就要展现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197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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