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不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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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芰菱播种耕耘收割,一片繁荣的秋收景象,可无论报纸征来的还是亲友介绍的,不是落花有意便是流水无情。
芰菱从美国回来,带着一身洋味闯进我家门,进门高呼有没有足够的植物和农作物,那情形好像家里来了一只扫荡的羊。芰菱把香蕉葡萄一并朝嘴里塞,噎得拿水往下冲。我端详着昔日耳鬓厮磨的女朋友,调侃她海外修炼几年,终于功德圆满,炼成了土人和强盗。
芰菱的归来打碎了我躲在屋里自怨自艾假扮林黛玉的幻想,小妮子整日价拉我在酒吧迪厅健身房里挥霍,其亲密程度与大学时无异,只是每每结账时我必定望着她刷卡的身姿啧啧不已,感叹海龟和土鳖终究还是不同。
没有爱情的女人自然不太完美,两个大女孩天天泡在一起有点不像样。于是每每挥霍完毕,伊人总要长吁短叹,卷珠帘蹙娥眉,末了还要用怨妇的眼神向我这里瞟一下,怪可怜见的。身为姐妹这种事袖手旁观那还了得,于是征婚广告红娘专刊往家抱,大姑大姨一起动用,广撒网,撒大网,一时间我那一方陋室便成为花前月下的滋养地。芰菱负责查阅报纸杂志,我负责接眼线的电话和做笔记。学历太低不能要;175以下的不能要;离婚的不能要;暴发户不能要,但收入太低也不能要;标榜英俊潇洒的不能要……划来划去,剩下的寥寥无几。我把候选人列在一张纸上,芰菱拿出马克笔逐一安排见面时间。出门前一定要高呼我要嫁人,又表明意志又壮胆。她一时间脚不沾地,城东城西来回跑,半个月来见不到人影,只有电话汇报。
眼看着芰菱播种耕耘收割,一片繁荣的秋收景象,可无论报纸征来的还是亲友介绍的,不是落花有意便是流水无情,只剩得芰菱每每总结起来都自嗟自叹恶语相加,像个真正的怨妇。a先生上来就问她会不会烧饭,于是直接被拒,要找保姆的话去劳务中心更合适。b先生西装革履举止幽雅,令芰菱芳心稍动,可吃牛排过程中竟掏鼻孔,于是立刻从天使变成恶魔。c先生温柔腼腆颇显可爱,话未出口先微笑,你能不能吃得稍微胖点,我妈妈说 板的女孩生不出儿子。d先生市立医院主治大夫,金丝眼镜看上去价钱不菲,双方落座后十五分钟内无一人开口,该君忙着消灭身边细菌,拿消毒纸巾认真地擦手擦脸擦椅子桌子杯子筷子,芰菱则在发短信叫我给她打电话救急……
都是些什么鸟人。芰菱歪在沙发上,晓着二郎腿,我忙去捂她的樱桃小口。大姐,咱是淑女,不能说鸟。芰菱把漂亮女士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土人,这算什么,我再也不当他 薛宝钗了,这社会你不学潘金莲简直混不下去,靠。
有天我接到了芰菱的电话。芰菱把最后一句话喊得山响,亲爱的,我终于要嫁出去了,bye。
芰菱在酒吧里认识了r先生,一见如故,甚是投机,凌晨三点才回公寓,临走时把手机座机qqmsnemail留了个遍。r先生长得的确ladykiller,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眼神酷似梁朝伟,说话声音低沉磁性,凑一块简直叫女人无法抵挡。r先生经营自己的公司,掌握多国语言,欣赏尼采叔本华,精通欧美文学且见解独到,芰菱呆在他那bluebird里的时间远比在我家呆的久。芰菱看中了一款18888元的长大衣,r先生二话不说立刻刷卡;芰菱过生日,清早起来一推门,满地的幸运星,r先生在繁星里手持玫瑰迷死人不偿命。芰菱说话时眼神流离红光满面,心早不知飞哪儿了。她和我商量结婚时穿什么婚纱,我说穿旗袍,一定要穿旗袍,大学里都说好了,我还得去当伴娘。无奈天不遂人愿,还没等我臭美一番去当伴娘,芰菱那如意郎君就成了陈世美。那天r先生和她坐在西餐厅里纪念相识一个月,烛光摇曳里四目相对深情凝望,接下来估计能发生一点浪漫的事情诸如抱一抱吻一吻,可r先生手机突然狂叫个不停,他拿起来一看号码,微笑着对芰菱说,对不起,我太太的电话。
芰菱再一次歪在我的沙发里,她把r先生“鸟”了个遍,这次版本升级了,把“鸟”字落实到具体事物上,麻雀鹦鹉鹌鹑知更鸟都派上了用场。芰菱痛定思痛,咬牙切齿,发誓再也不相信男人。我义愤填膺地安慰她,对都啥年代了,女人怎能当男人的玩物。芰菱擦着眼睛使劲点头,亲爱的我只要有你就什么都不怕,你一定也不要嫁啊,我们一起白头到老。我心虚地点点头。她不会说真的吧,我刚看中一个小哥哥,正跟他频送秋波呢。
我正在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被芰菱的电话吵疯。她情绪昂扬地向我描述一个party,里面有我最喜欢的鲜奶蛋糕,绝美的三文鱼片,还有化妆舞会。芰菱再三强调,这是单身贵族party,像我们这种立志快活一生的姑娘小伙都要去,你要记得你对我的誓言,别跟你那小哥哥眉来眼去,要是当了叛徒就趁早跟我恩断义绝。这时我听见她手机叮咚作响。芰菱扔下电话对着手机一阵叽咕,回来后对着话筒大叫一声“嗨”!她说,亲爱的,告诉你个好消息!姨妈又给我介绍一对象,等我去相亲呢,这次包好包好!
芰菱吧哒一声扣掉电话,香风一阵没了动静,我彻底晕倒在床上,半天爬不起来。